卷一百七十九

作者:李焘
起讫时间 起仁宗至和二年三月尽是年五月
卷名 续资治通鑑长编卷一百七十九
帝号 宋仁宗
年号 至和二年(甲午,1055)
全文
三月辛酉,詔知广州刘湜捕击蛮寇,缓急有不及奏覆者,听便宜从事。湜练土兵,葺兵器,作铁锁断江路。有盗据山,敕贷罪招之,不出。湜知並山民居资之食,即徙民,绝餉路,盗困蹙乞降【一】,广人安之。
乙丑,邇英阁讲周礼□□,上谓讲官卢士宗曰:「妖祥之兴,皆由人事,君人者必在修德以承天意乎!」
丁卯,詔修起居注自今每御邇英阁【二】,立於讲读官之次。初,贾黯请左右史入阁记事,上赐坐於御榻西南。至是,修起居注石扬休言,恐上时有宣諭咨访,而坐远不悉闻,因令立侍焉。辛未,昭宣使、果州团练使、內侍右班副都知邓保吉为入內副都知。书此,为范镇有言。
乙亥,詔雄州探事人补三班差使殿侍者,並以为本州指使。
鄜延经略司言西界阿克阿等二百余人內附,詔约还之。
丙子,宫苑使、营州防御使、入內副都知任守忠,昭宣使、果州团练使、入內副都知邓保吉,並为宣政使。左騏驥使、英州刺史、入內副都知史志聪领忠州团练使。宫苑使、利州观察使、入內押班石全彬为入內副都知。皇城使、果州防御使、內侍押班武继隆,左騏驥使、荣州防御使、內侍押班邓保信,並为內侍副都知。文思使、果州团练使、內侍押班王从善为北作坊使。彭州刺史、內侍押班邓宣言为洛苑使。荣州刺史、內侍押班于德源为北作坊使。知諫院范镇言:「伏睹近降指挥,自今传宣除依法律赏罚外,余並仰中书、枢密院及所属官司执奏。今一日之中,內臣无名改转者凡六七人,俱是过恩,不合法律,中书、枢密院大臣並不执奏。臣窃谓陛下近降指挥可为万世法,曾未一月,而大臣輒废不行。大臣在陛下左右,号称执政,而废法如此,欲行法四方,安可得哉!夫天子言出而为令,大臣废令,在法不赦。伏乞明正中书、枢密院大臣之罪,以示天下,知陛下之法不可轻废。」內臣改转凡九人,此云六七人,应是任守忠、邓保吉、史志聪、王从善、邓宣言、于德源六人迁官,余止迁职。武继隆迁官又在二月丁酉,故云六七人也。韩絳传云:押班武继隆迁官,絳封还词头,陈其罪。出继隆为鄆州鈐辖。按继隆二月丁酉,以皇城使、陵州团练使、內侍押班领果州防御使,今又迁內侍副都知,不知何时出为鄆州鈐辖,当攷。
詔封孔子后为衍圣公。初,太常博士案宋史祖无择本传,作入直集贤院,闕里文献考同,此云太常博士,疑误。祖无择言:「文宣王四十七代孙孔宗愿袭封文宣公。按前史,孔子之后袭封者,在汉、魏曰褒成、褒宗、案闕里文献考无褒宗之名,惟载东汉永元四年封褒亭侯,魏黄初二年封宗圣侯,原本疑有脱字。尊圣【三】,在晋、宋曰奉圣,后魏【四】曰崇圣,北齐曰恭圣,后周及隋,並封以邹国。唐初曰褒圣,开元中【五】,始追諡孔子为文宣王,又以其后为文宣公。然祖諡不可加后嗣,乞詔有司更定美号。」乃下两制定更封宗愿,而令世袭焉。丁丑,以旱除畿內民逋芻二十七万及去年秋逋税。
己卯,邇英阁讲周礼大罍,王洙曰:「祠天地之器,以质信为本。」帝曰:「曹操不事质信而多诈忌,何以事上帝乎?」洙曰:「天地之德,非至诚\之道,至质之器,何以动之?」张揆读后汉书应劭议刑,揆曰:「当汉献帝乱世,有司犹能守法,今天下奏狱,或违法出罪,负冤不伸。水旱之灾,未必不由此也。」帝曰:「祖宗以来,多用中典,奏讞者往往贷之,岂欲刑罚之滥乎!」
翰林学士、髃牧使杨伟等,言判官、殿中丞王安石文行颇高,乞除职名。中书检会安石累召试不赴,詔特授集贤校理,安石又固辞不拜。此据会要。
辛巳,知諫院范镇言:
臣伏见去冬多南风【六】,今春多西北风,乍寒乍暑,欲雨不雨,又有黑气蔽日,此皆人事之所感动也。黑气,阴也,小人也。日,阳也,君象也。黑气蔽日者,阴侵阳、小人惑君也。欲雨不雨者,政事不决也。陈执中为相,不病而家居者百日矣,陛下以御史之言决一婢死而欲退宰相为是,即乞速退执中,以解天意;以御史之言为非,乞敕执中起视事,无使天意久不决也。寒暑者,赏罚也。乍寒乍暑者,不当赏而赏,当罚而不罚也。邓保吉有过,於法不当为內侍都知;邓宣言不歷边任,於法不当为內侍押班,为內侍押班未几而又改官;石全彬不当为观察使,未几而又为內侍副都知。其余攀援迁改,皆不应法律赏罚,是不当赏而赏也。陛下有旨,不应法律赏罚,听中书、枢密大臣执奏,而中书、枢密大臣不执奏,是当罚而不罚也。
冬而多南风,春而多西北风,皆逆气也。风主号令、主思虑。陛下思虑,若有为小人所惑,而号令数变易也。天变之发,或发於未然之前,或发於已然之后,皆所以觉悟人君也。修人事以应天变,则灾异可为福祥也。陛下如欲应黑气蔽日之变,则莫若远小人,近君子,黜小人之言而用君子之言。陛下如欲应乍寒乍暑之变,则莫若追还邓保吉等过恩,而明正中书、枢密大臣之罪也。陛下如欲应欲雨不雨之变,莫若速定陈执中进退之势,以决中外之惑。陛下如欲应冬多南风、春多西北风之变,莫若精其思虑,而不数变号令也。凡此,皆古圣贤通天人之术,著於经史,使后世为人君者视之以奉天,为人臣者法之以事君者也,非臣之所臆说也。陛下无以臣非才,废臣所陈先圣贤之言,则臣之幸也,天下之幸也【七】!社稷之福也。
惟妖星之变,及今一年,诚\消息之所先至也。今春诸路无麦苗,禾种不入,而山东尤甚。山东盗所起处。万一盗起,陛下將何以待之?妖星之变,殆恐为此。此臣所以居言责之地而不得默默也。此疏实录亦具载之。
癸未,龙图阁直学士、起居舍人、权知开封府蔡襄为枢密直学士、知泉州,以母老自请也。襄工笔札,上尤爱之,御制李用和碑文,詔使襄书。后又敕襄书温成皇后父清河郡王碑,襄曰:「此待詔职也。」卒辞之。
詔:「诸路久不雨,民颇艰食,宜令转运\、提点刑狱当职官司,出常平及军粮借贷之。其积欠科率折变之物及兴修工役,一切蠲罢,务以□民。」
詔三司,韶州岑水场铜大发,其令转运\司益募工铸钱。
丙戌,邇英阁王洙讲周礼典瑞含玉,上曰:「若使人用此而骨不朽,岂如功名之不朽哉!」
丁亥,知审刑院张揆言,知虢州周日宣妄言涧水冲注城郭,当坐不实之罪。上曰:「州郡【八】多奏祥瑞,至水旱之灾,或抑而不闻。今守臣自陈垫坏官私庐舍,意亦在民,当恕罪也。」
翰林学士欧阳修言:
朝廷欲俟秋兴大役,塞商胡,开横陇,回大河於故道。夫动大觽,必顺天时,量人力。谋\於其始而审,然后必行,计其所利者多,乃可无悔。比年以来,兴役动觽,劳民费财,不精谋\虑於厥初,轻信利害之偏说。举事之始,既已仓皇,髃议一摇,寻復悔罢。不敢远引他事,且如河决商胡,是时执政之臣不审计虑,遽谋\修塞,凡科配梢茭一千八百万,骚动六路一百余州军。官吏催驱,急若星火,民庶愁苦,盈於道涂。或物已输官,或人方在路,未及兴役,寻已罢修,虚费民财,为国敛怨,举事轻脱【九】,为害若斯。
今又闻復有修河之役,聚三十万人之觽,开一千余里之长河,计其所用物力,数倍往年。当此天灾岁旱、民困国贫之际,不量人力,不顺天时,知其有大不可者五:盖自去秋至春,半天下苦旱【一○】,而京东尤甚,河北次之。国家常务安静賑□之,犹恐民起为盗,况於两路聚大觽、兴大役乎?此其必不可者一也。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后,继以凶年,人户流亡,十失八九。数年已来,稍稍归復,然死亡之余,所存无几,疮痍未敛,物力未充。又京东自去冬无雨雪,麦不生苗,將踰春暮,粟未布种,农心焦劳,所向无望。若別路差夫,又远者难为赴役,一出诸近,则两路力所不任,此其必不可者二也。往年议塞滑州决河,时公私之力未若今日之贫虚,然犹储积物料,诱率民财,数年之间,始能兴役。今国用方乏,民力方疲,且合商胡,塞大决之洪流,是一大役也;凿横陇,开久废之故道,又一大役也;自横陇至海千余里,扫岸久已废,顿须兴葺,又一大役也。往年公私有力之时,兴大役尚须数年,今猝兴三大役於灾旱贫虚之际,此其必不可者三也。就令商胡可塞,故道未必可开。鯀障洪水,九年无功。禹得洪范五行之书,知水润下之性,乃因水之流,疏而就下,水患乃息。然则以大禹之功,不能障塞,但能因势而疏决尔。今欲逆水之性,障而塞之,夺洪河之正流,使人力斡而回注,此大禹之所不能,此其必不可者四也。横陇湮塞已二十年,商胡决又数岁,故道已平而难凿,安流已久而难回,此其必不可者五也。臣伏思国家累岁灾谴甚多,其於京东变异尤大。地贵安静,动而有声,巨嵎山摧,海水摇荡,如此不止者仅十年。天地警戒,宜不虚发【一一】。臣谓变异所起之方,尤当过意防惧。今乃欲於凶旱之年,聚三十万之大觽於变异最大之方,臣恐灾祸自兹而发也。况京东赤地千里,饥饉之民,正苦天灾。又闻河役將动,往往伐桑毁屋,无復生计。流亡盗贼\之患,不可不虞,宜速止罢,用安人心。
夏四月癸巳,兵部员外郎、知制誥□奎知寿州。奎前使契丹,会契丹主加称号,邀使者入贺,奎不为往,因別设次令就观。比还,道与契丹使遇,其国本以金冠为上服,纱冠次之,而使人輒欲以纱冠邀汉使盛服,奎不许,杀其礼见之。既而契丹言,每北使至南朝,遇盛礼皆入贺。奎坐是出。郭逵副奎,亦坐是责汾州都监,事见逵传。实录不书,盖略之也,今亦削去。甲午,遣官祈雨。
潭州上浏阳县所得古钟一,送太常寺。
丙申,上封者言,有荫子孙犯杖以上私罪情理重者,令州县批所犯於用荫官誥之后,若三犯奏听裁,从之。
丁酉,京东西路安抚司言,两路兵甲、盗贼\,专督在本司,而別司又带提举,事权不一,请皆罢之。詔南京留守司仍旧外,余从之。己亥,契丹国母遣归德节度使、左驍卫上將军萧知微,永州留后王泽;契丹主遣保安节度使、左监门卫上將军耶律防,殿中监王懿等,来贺干元节,并献契丹主绘像。李侩十朝纲要:己亥,契丹主遣使以其画像来献,求易御容以代相见,篤兄弟之情。庚子,赐夏国大藏经。
宰相陈执中,初,为御史所劾,即家居待罪,不敢出。庚戌,復入中书视事。此据赵抃\奏矒。
辛亥,罢诸路里正衙前。先是,知并州韩琦言:「州县生民之苦,无重於里正衙前。自兵兴以来,残剥尤甚,至有孀母改嫁,亲族分居,或弃田与人以免上等,或非命求死以就单丁,规图百端,苟脱沟壑之患,殊可痛伤。国朝置里正,主催税及预县差役之事【一二】,号为脂膏,遂令役满更入重难衙前。承平以来,科禁渐密,凡差户役,皆令佐亲阅簿书,里正代纳逃户税租及应无名科率,亦有未曾催纳,已勾集上州主管纲运\。又每乡被差簄密【一三】,与物力高下不均。假有一县甲乙二乡,甲乡有第一等十五户,每户物力及三千贯,乙乡有第一等五户,每户物力及五百贯,即甲乡十五年一役,乙乡五年一役。富者休息有余,贫者败亡相继,岂朝廷为民父母之意乎?请自今罢差里正衙前,只差乡户衙前,令转运\司將逐州军见勾到里正衙前人数立为定额,令本县令佐將五等簿於一县诸乡中第一等,选一户物力最高者为之,如更差人亦倣此。若甲县户少而役繁,即权许於乙县户多而役稀处差,簿书未尽实而愿抉取他户者亦听。其税赋只令户长催输,以三年一替【一四】。」於是下京畿、河北、河东、陕西、京西转运\司相度利害,而皆谓如琦所议便【一五】。又知制誥韩絳言,臣尝安抚江南东西路,见两路衙前应役不均,请行乡户五则之法。又知制誥蔡襄言,臣尝为福建路转运\使【一六】,见一县之中所差里正衙前,各於逐县有三四年【一七】或五七年轮差一次者,有一百贯至十贯皆入十分重难者,请止以产钱多少定其所入重难之等。乃命韩絳、蔡襄与三司使副、判官置司同定夺,遣都官员外郎□几復往江东,殿中丞蔡稟往江西,与本路长吏、转运\使相度。因请行五则法,凡差诸州军乡户衙前,以产钱与物力从多至少置簿,排定户数,分为五则。其重难差遣亦分等第准此,若第一等重难十处,合用十人,即排定第一等一百户;若有第二等五处,即排定第二等五十户,以备十次之役,其里正更不差人。所置簿封在通判厅,每遇差人,即长吏以下同按视之。转运\使、提点刑狱巡歷至州,即取簿点检,仍察其违失者施行。遂更著淮南、两浙【一八】、荆湖、福建之法,下三司颁行之。其法虽逐路小有不同,然大率得免里正衙前之役,民甚便之。
甲寅,并代鈐辖苏安静上八阵图,降敕奖諭。录郑戩孙伋为试將作监主簿,以献其祖所著文集也。
乙卯,詔三司出米,京城诸门裁其价以济流民。
知諫院范镇言:「伏见今岁无麦苗,朝廷放税免役,及以常平仓、军食拯贷存□之,恩不为不至矣。然而人民流离,父母妻子不能相保者,平居无事时,不少□其力役,轻其租赋,岁虽大熟,使民不得终岁之饱,及少歉,虽加重施,固已不及事矣。此无他,重敛之政在前也。今特一谷不熟尔,而流民如此,设使九谷皆不熟,朝廷將如之何?臣窃以水旱之作,由民之不足而怨;民之不足而怨,由有司之重敛;有司之重敛,由官□兵多与土木之费广而经制不立也。又闻许、汝、郑等处,蝗蝻復生,亦由贪政之所感也。天意以为贪政之取民,犹蝗蝻之食苗,故频年生蝗蝻以觉悟陛下也。春秋书「秋,初履亩;冬,蝝生。」说者以为缘履亩而生,此所谓贪政之感也。国家自陕西用兵、增兵以来,赋役烦重。及近年,不惜高爵重禄,假借匪人,转运\使復於常赋外进羡钱以助南郊,其余无名敛率,不可胜计。此皆贪政也。贪政之发,发於掊克暴虐,此民所以怨也,所以干天地之和也,水旱之所以作也。臣前此言官□兵多民困者屡矣,未蒙报下。伏乞陛下敕大臣检臣前所上章,考今官数、兵数与赋入之数,立为经制。又,罢土木之费,使民得足食而少休息,则天地之和至矣。古之言太平者,止於使民之足食也。今诚\能立经制,省官与兵,节土木之费,使民足食,陛下高拱深居而太平可坐致,顾陛下责任大臣何如尔!」翼日,镇又言:「伏见周制,冢宰制国用,唐宰相兼盐铁转运\,或判户部,或判度支,然则宰相制国用,从古然也。今中书主民,枢密院主兵,三司主财,各不相知,故财已匱而枢密院益兵不已【一九】,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。中书视民之困,而不知使枢密减兵、三司□财以救民困者,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也。而欲阴阳和,风雨时,家给人足,天下安治,不可得也。欲乞使中书、枢密院通知兵民财利大计,与三司量其出入,制为国用,则天下民力庶几少□,以副陛下忧劳之心。此非使中书、枢密大臣躬亲繁务如三司使之比,直欲令知一岁之计以制国用尔。真宗时,內外兵九十一万二千【二○】,宗室、吏员受禄者,九千七百八十五。宝元以后,募兵益广,宗室蕃衍,吏员岁增。至是,兵百二十五万九千,宗室、吏员受禄者万五千四百四十三,禄廩俸赐从而增广。又景德中,祀南郊,內外赏賚緡钱、金帛总六百一万,及饗明堂,增至一千二百余万,故用度不得不缺。自天圣以来,帝每以经费为虑,命官裁节者数矣,臣下亦屡以为言,而有司不能承上之意,牵于习俗,卒无所建明,议者以为恨焉。此据食货志,附见。
丙辰,殿中侍御史赵抃\言:「臣昨自二月二十日以前,累上章疏,乞正宰相陈执中之罪,又条奏执中可罢免者八事,伏蒙陛下省纳开悟,宣付政府施行。执中退处私第,不赴朝请,前后数月,虽两次大宴并干元圣节,亦免上寿赴会。外议以谓陛下礼貌大臣,虽执中罪恶彰著,不即降黜,是欲使全而退之。故臣不敢再三论列,惧成喋喋,烦黷宸听也。此月二十二日,执中遽然趋朝,再入中书,供职如旧,中外惊骇,未测圣情,臣虽至愚,不能无惑。臣固不知陛下以臣向来之言为是耶,为非耶,復不知陛下以执中之罪为有耶,为无耶!陛下若以臣言为是,而以执中为有罪,即乞陛下早正朝廷之法,而罢免相位,以从天下之公议。陛下若以臣言为非,而以执中为无罪,亦乞陛下正朝廷之法,而窜臣远方,宣布中外以诫后来。臣孤危朴忠,不识忌讳,伏望陛下將臣前来累上章疏再赐观览,则臣之言是非,执中之罪有与无,岂逃圣断也。」
是月,殿中侍御史赵抃\又言:「王拱辰报聘契丹,行及鹷淀,未致君命。契丹置宴饯,宋选、王士全、拱辰等遂窄衣与会,自以隨行京酒换所设酒,痛饮深夜,席上联句,语同俳优。选及士全因醉,与敌使爭,及契丹主自弹琴以劝拱辰酒,拱辰既不能辞,又求私书为己救解。失礼违命,损体生事,乞加黜降。」宋选寻坐罪,责通判宿州,朝廷独不问拱辰。抃\又言:「拱辰比□奎罪恶为大,两府恶奎,即逐之,乃阴庇拱辰,不顾邦典。顷年韩综坐私劝契丹主酒,落职知许州。去年契丹遣泛使,欲援综例上寿,赖接伴杨察以朝廷曾黜综以告之,敌使乃止。拱辰既輒当契丹主弹琴送酒之礼,今若不责拱辰,异时敌使妄欲援拱辰例,则朝廷將何辞拒之?」詔拱辰罚金二十斤,放。此据赵抃\奏□追书。宋选责宿倅,选传有之,实录及略去。
五月戊午朔,汝南郡王允让子右领军卫大將军宗师为康州刺史,北海郡王允弼子右监门卫將军宗乔为右领军卫大將军,皆以父领大宗正久,因干元节推恩特迁之,后毋得为例。会要云:今知大宗正司每岁有与子减磨勘恩例,乃缘其例也。允让、允弼初领宗正,在景祐三年七月。
己未,御崇政殿录系囚,死罪以下递降一等,流以下释之。
庚申,雨,赐喜雨宴於中书。
辛酉,詔中书公事,自今並用祖宗故事施行。初,宰相刘沆建言中书不用例,而议者皆以为非便,左司諫贾黯奏罢之。二月丙午,沆初建言。
癸亥,右屯卫大將军叔韶领贺州刺史,上书求试繁剧,特迁之。叔韶赐第,皇祐元年六月已见。
先是,久不雨,帝问翰林侍读学士吕公绰何以致雨,公绰曰:「狱久系则旱。」帝亲虑狱,已而大雨。时公绰受命知河阳既数月,乙丑,詔留侍经筵。
知諫院范镇言:
比奉使河北还,伏见河北连岁招兵未已,皆是坊市无赖及陇亩力田之人,冒为军营子弟。诚\是军营子弟,则今日詔下,明日自当投牒,岂有及今一年尚未尽至,其为坊市无赖、陇亩力田之人明矣。况今田甚旷,民甚稀,赋役甚重,国用甚不足,所以然者,正由兵多也。
先朝用兵时,兵才四十余万,今不用兵,而兵已倍之。臣不知大臣以何见而为此议也,必以为备契丹也?今塘水东西三百余里,多於先朝也。岁予金繒五十万,礼聘又十余万,亦多於先朝也。以多於先朝之塘水,多於先朝之金繒,以备契丹而与之和也,宜省兵以息民,而反多兵以困民者,臣所以深惑也。
契丹自知顾塘水之限,贪金繒之利,而不敢动者,五十年於今矣。方契丹贪利而不敢动之时,其民宜富实,而反日以困,国用宜饶足,而反日以蹙。此无他,兵多而民稀,田旷而赋役重也。使契丹而有一日之警,將何以继之哉。大臣终不知念此,而但以多兵为有备,此臣所以深惑也。
今契丹五十年不敢南入为寇者,贪金繒之利厚也。就使弃利为寇,则大河以北,妇人女子皆是乘城之人,其坊市无赖、陇亩力田者,又將焉往?况契丹贪利而不敢动,而预畜养之以困斯民乎【二一】?夫取兵於民则民稀,民稀则田旷,田旷则赋役重,赋役重则民心离。寓兵於民则民稠,民稠则田辟,田辟则赋役轻,赋役轻则民心固。与其离民之心以备契丹,契丹未至,而民力先已困,国用先已匱,孰若固民之心以备契丹,契丹虽至而民力有余,国用有备?其利害若视白黑,若数一二,而大臣以为难者,臣所以深惑也。
昔汉武以兵困天下者,用兵以征匈奴至漠北,得所欲也。今陛下以兵困天下者,不用兵以至是也,非以快所欲也,何苦而为是乎?五口之家,尚知量入以为出,况天下大计,其可以不校出入,其可以无经制乎?臣伏见今之世,有失入徒罪若流死者,陛下必加罪有司,其在选人必加停殿,后虽用之,不得迁改,此所以见陛下□民之心至矣。今大臣举天下之民而困之,岂特失入徒流死罪之比【二二】,而陛下略不加问,是舍所大而急所细也,臣愚岂得默焉。陛下诚\罢招兵【二三】,敕大臣使具太祖时赋入若干、兵若干、官若干,太宗时赋入若干、兵若干、官若干,真宗时赋入若干、兵若干、官若干,陛下天圣中赋入若干、兵若干、官若干、约今赋入之数、兵数、官数,酌取中道,立为经制。以赋入之数十分为率,以七分给郊庙、宫省诸费,三分留备水旱及缓急非常。为之十年,仅可以言治。
古者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,无六年之蓄曰急,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。今自京师至天下州郡,大率无二年之蓄,边城甚者或三数月耳【二四】,不幸有连二年之水旱,將何以养此兵乎?此兵不足以养,则其忧不在契丹也。此臣之所谓言责也,陛下所宜留念,大臣所宜尽心悉力之时也。伏乞下臣章於中书、枢密大臣,并臣前奏看详,若不以臣非才而信用其言,先罢招兵,然后量今天下赋入之数以为国用,使上下□裕,非独臣之幸也,乃天下之幸也。
辛未,左屯卫大將军从湜为右神武军大將军,妻父王貽永为请而迁之。从湜,已见景祐元年。
詔河东转运\司,今春陨霜杀桑,其被灾州军夏税绢听以中价输钱。
乙亥,右神武军大將军、睦州团练使宗諤自陈生太宗宫中,及上所藏真宗御容,特迁左龙武军大將军。宗諤,已见皇祐五年六月。
戊寅,詔曰:「朕祗绍骏謨,厉精庶政,眷兹文武之列,所谓邦家之基,惟古今治忽之常,系上下义利之分。吁惟近岁,洊至烦言,以为参顾问者间怵於私,尸言责者或失於当。騳官无匪懈之恪,专覬谬恩,荐士乖责实之诚\,时容私谢。至於命令之下,以及詔除之行,论议所移,纲条益紊。朕惟舜德之盛,股肱有賡载之和;周道之衰,朝廷多谗怨之愬。咨尔周行之士,適逢至治之期,与其涉险以徼荣,曷若飭躬而驯致!爰伸戒告【二五】,以厉俊明【二六】。苟迷修省之方,浸长浇浮之俗,必从吏议,以正邦彞。」时上封者言:「古之取士以德行,故淳明朴茂之人用,后世取士以词章,故浮薄纤巧之人进。望条列弊事【二七】,申戒百官。」故降是詔。
礼部员外郎、知制誥韩絳为吏部员外郎、知河阳,从所请也。絳寻自言,伏睹詔书申戒在位,臣不敢輒承谬恩,乞罢所迁官,从之。御史中丞孙抃\与其属言:「臣等近以宰臣陈执中家杖杀女使事,有詔置狱勘,不尽情理,亏朝廷之法,各曾具状弹奏,乞正执中之罪。至今道路腾沸,未蒙施行。窃闻多有大臣及近侍臣僚曲为党扇,上惑宸听。伏缘党扇之人,尽是交结朋附,树恩坏法。伏望陛下特从圣断,早赐指挥,正执中之罪,以塞中外公议。」据孙抃\奏□,此係第四章。
又言:「执中诬罔朝端,轻废詔狱,缘嬖昵之私爱【二八】,屈公平之大议,內则灭家法,外则隳国纲。又其作为,全是虚诡。当居官之日,则务扬声,言乞引退。及待罪之时,则多设事意【二九】,密图召还。罔上欺心,忠实何在!陛下姑全大体,不念远谋\,尚传天音,留任宰府【三○】。人人相目【三一】,愤愤不平。况执中少不读书,壮不稽古,及其寖老,遂暗而荒,事之十端,顛倒七八,物议以为必不可更当大任。臣等屡曾论列,总是人言所隔,致兹圣意未回。纪纲一差,纷不可整。且朝廷之法是陛下之法,陛下之法即祖宗之法。祖宗之法,迺一天下、平元元之大本,臣等可戮,此法不可屈。其陈执中,伏乞特行责降,以正本朝典章。」不报。
於是抃\与知杂事郭申锡、侍御史毋湜、范师道、殿中侍御史赵抃\同乞上殿,閤门以违近制,不许。
壬午,詔孙抃\等轮日入对。
知諫院范镇言:「御史台全台请对,陛下何不延问,听其所陈,別白是非,可行则行,不可行亦当明諭不可之故,使知自省。今拒其请,非所以开言路也。」
御史中丞孙抃\、侍御史知杂事郭申锡入对,言:「臣等昨以宰臣陈执中杖杀女使事,外议皆谓嬖人阿张打杀,致开封府检验推穷。其执中既自奏乞差官勘劾【三二】,朝廷遂起詔狱,洎至勾追干证奴隶之人,却又拒抗不遣。寻又入札子乞不枝蔓,其制院从而希旨,卤莽结绝,枢密院亦是无所建明,所以制狱之兴,由执中而兴,制狱之废,亦由执中而废。家声丑秽,物议喧腾,不卹中外之言,復坏朝廷之法,欺公罔上,愧心厚顏,岂宜更居台司,使辅国政!其措置无状,职事不修,臣等前后累曾弹奏,伏乞陛下特赐宸断【三三】,正执中虐杀幼弱、违拒制狱、欺公罔上之罪,使朝廷之法不坏,则宗庙社稷之幸。」据孙抃\奏□,此係中丞知杂上殿第六章。抃\又言:「前日詔狱,言事官屡有弹奏,未闻陛下特降指挥,臣僚中亦有解救者,伏虑陛下因而疑惑。臣愚窃以弹奏之言,为朝廷、为法、为纪纲;解救之语,为宰相、为身、为利禄。二途事意,黑白可验。昔唐宪宗时,五坊使杨朝汶【三四】擅拘平人以蠲财物,御史中丞萧俛及諫官上疏论列,裴度、崔髃因延英对,极言之。宪宗曰:『且欲与卿等商量东军,此小事我自处置。』度奏曰:『用兵,小事也。五坊追捕平人,大事也。兵事不治,止忧山东,五坊使暴横,恐乱輦谷。』宪宗悟,遂置於法。况今相臣轻侮朝柄,詔狱废置,议皆自我,顾其所为,何止暴横!陛下纵全君臣之分,免其责罚,亦当罢去,以惩不法之罪。奈何优游迁延,固执不下?臣恐而今而后,宰相得欺朝廷,大臣得罔君上,居近列者得报私恩而毁公议,为狱官者得舍实状而结虚案,纷纷谗冤,望风而起,陛下何以止之?方今憸言得行,正道差塞,事若寖弛,人將不安。愿陛下圣治之闲,一讲祖宗遗范,公赏公罚,再清朝路,俾共成大业,永永无穷。臣不胜恳悃之至。」据孙抃\奏□,係第八章,不得其时,故附此。
甲申,右武卫大將军、永州团练使宗懿上所撰诗赋,右屯卫大將军克修自言幼时尝侍上禁中,特迁宗懿领和州防御使,克修领贵州刺史。宗懿,允让长子;克修,德恭孙也。
罢河北、河东、陕西三路知州兼路分鈐辖、都监,其正任团练使以上只为本州部署,诸司使以上为本州鈐辖,余管勾本州驻泊兵马公事。其员多处,將来有闕,更不除。
翰林学士欧阳修言京师近有雕布宋贤文集【三五】,其间或议论时政得失,恐传之四夷不便,乞焚毁,从之。
乙酉,殿中侍御史赵抃\言:「臣伏睹近降詔书,有『尸言责者或失其当』之语。臣以谓自朝廷至举天下,自辅相至百执事,孰为忠义,孰为奸邪,孰为贤正,孰为欺诈,陛下念尧、舜知人之难,欲別白真偽而进退之,莫若取中外之公议。欲闻中外之公议,莫若信风宪之直言。故德音丁寧,遽然下詔。今御史台,陛下耳目之司,当是职者既能言之,又不失其当,则陛下固宜听之不疑,断之不惑。听断之必行焉,虽朝廷至举天下,虽辅相至百执事,某忠义,某奸邪,某贤正,某欺诈,无所逃遁,莫不悉知之矣。知忠义贤正既进任之,知奸邪欺诈既退黜之。夫如是,则天子尊而天下安矣。伏惟圣宋基业仅百年,祖宗继承,使纪纲不破坏者,有礼法而已。扶树礼法而不使破坏者,有宰相而已。今宰相陈执中居庙堂之上,自去年春正以来,处置大事,违越典故,先意希旨,动成乖谬。身为大臣,既破朝廷之礼。而私门之內,信纵嬖人,杀虐无罪,陈乞置狱,復自废之,情涉诬罔。託疾归第,不赴大宴,不赴圣节上寿,一旦昂然復入中书,殊无廉耻,不卹人言。身为大臣,而又坏朝廷之法。宰相既破礼,又坏法,御史不言之,不可也;御史之言既无不当,陛下不断之,不可也。臣昨二月中,曾疏奏执中可罢免者八事,臣自省臣之言,无不当也。陛下前日之詔,谓言之失当者,固已敕戒之矣,若言之无不当者,愿陛下听之於不疑,断之於不惑。其朋附执中之人,救解荧惑之偏说,不足信也。臣愚伏望早赐宸断,正执中之罪,復朝廷之礼法,振中外之纪纲,念祖宗继承之艰难,广社稷百年之基业,天子得以尊,天下得以安,亦以示詔书之出不徒然也。」校勘记
注释
【一】盗困蹙乞降「盗」字原脱,据阁本及宋史卷三○四刘湜传补。
【二】御邇英阁「御」原作「遇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、阁本及宋史全文卷九上改。
【三】在汉魏曰褒成褒宗尊圣按宋史卷三三一祖无择传惟云「前代所封曰宗圣」;卷一一九礼志则云「在汉、魏曰褒成、褒尊、宗圣」;皇朝类苑卷三二、玉海卷一三五引祖无择此文都作「在汉、魏曰褒成、宗圣」,疑「成」下「褒」字及「尊」字衍。
【四】后魏「后」原作「侯」,据宋本、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五、宋史卷一一九礼志改。
【五】开元中「中」原作「初」,按旧唐书卷九谓开元二十七年追赠孔宣父为文宣王,不得言初,今据同上编年纲目及宋史改正。
【六】臣伏见去冬多南风「臣」字原脱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、阁本及宋史全文卷九上补。
【七】天下之幸也此句上宋本有「非特臣之幸也」一句。
【八】州郡原作「诸郡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治蹟统类卷六仁宗圣政改。
【九】举事轻脱「脱」原作「遽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○八论修河第一状改。
【一○】半天下苦旱「半」下原衍「年」字,据同上两本及同上书刪。
【一一】宜不虚发各本同。同上欧阳文忠公文集作「必不虚发」。
【一二】县差役之事韩魏公集卷一三家传作「县中差役之事」。【一三】又每乡被差簄密「又」原作「及」,据同上韩魏公集及编年纲目卷一五改。
【一四】三年一替各本同。同上韩魏公集及宋史卷一七七食货志作「二年一替」。【一五】皆谓如琦所议便「谓」原作「请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九上改。
【一六】转运\使「使」原作「司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、阁本改。【一七】三四年「四」原作「十」,据续通鑑卷五五改。
【一八】淮南两浙宋史卷一七七食货志「淮南」下有「江南」,前文谓韩絳陈江南两路衙前应役不均,又有□几復、蔡礏往江东、江西相度之语,疑有「江南」二字是。
【一九】益兵不已「不已」原作「无穷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治蹟统类卷九仁宗诸臣谋\国远略,宋史全文卷九上、宋史卷一七九食货志、宋蜀文辑存卷八录名臣奏议改。【二○】二千原作「三千」,据同上两本及同上治蹟统类、宋史改。
【二一】而预畜养之以困斯民乎「预」原作「顾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宋蜀文辑存卷八录名臣奏议改。
【二二】徒流死罪之比「流」原作「罪」,按上文谓「有失入徒罪若流死者」,则此处不得只言徒罪死罪甚明,今据同上宋蜀文辑存改。【二三】诚\罢招兵宋本、宋撮要本、阁本及同上宋蜀文辑存「招兵」上都有「今」字,治蹟统类卷九仁宗诸臣谋\国远略「今」作「令」。
【二四】边城甚者或三数月耳「耳」原作「矣」,据同上宋蜀文辑存改。【二五】爰伸戒告「戒」、「告」二字原互倒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宋大詔令集卷一九三诫飭在位詔乙正。
【二六】以厉俊明各本同。同上宋大詔令集、续通鑑卷五五「俊明」均作「浚明」,疑是。
【二七】望条列弊事「列」原作「例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改。
【二八】缘嬖昵之私爱「缘」原作「缓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、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九赵抃\等论陈执中改。
【二九】多设事意「设」原作「说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。
【三○】留任宰府「任」原作「住」,据同上长编纪事本末改。
【三一】人人相目各本同。同上长编纪事本末作「人人侧目」。【三二】自奏乞差官勘劾「奏」字原脱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补。
【三三】伏乞陛下特赐宸断「伏」原作「状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、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九赵抃\论陈执中改。【三四】杨朝汶「汶」原作「政」,据宋本、宋撮要本及旧唐书卷一七○裴度传改。
【三五】雕布宋贤文集「布」,阁本作「市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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